我几乎毕生都在喜马拉雅山探险和攀登，我感觉了解这些山胜过了解我自己。有很多瑜伽习练者也爬高山。但最优秀的登山者却从不习练瑜伽。这些人就像蜘蛛一样攀爬上山。他们到健身房健身，进行长距离的徒步和登山，但来到地面做个简单的下蹲就会受不了。

我们曾在季风季节到孟买附近的山徒步，看到有位长者带着行囊跟在我们身后。我们感到好奇，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个片区的村民。等到他走近，我们才看到他有着黄种人的特征。他是日本人，但让我们更为惊讶的是他那口纯正的当地语言，马拉地语。后来我们得知这位前田博士（Dr. Maeda）是一位甘地主义者，落脚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修行“生活”，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我们与他同行。第二天早上，他把我们叫醒，大冷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一起做了些基本的瑜伽动作。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瑜伽体式。傍晚时分，我们来到西山斜坡看日落。我们坐在温暖的大石头上，他说这对关节炎有好处。

我们被他的生活方式和渊博知识所吸引，持续紧密地观察他，想要了解他在那儿都做些什么。不时有村民来找他问药。他会在笔记本上记下病症，然后到他的房间取药。他总是把那些药丸放在一个佛像前礼佛。他说药发挥效用是因为得到了神的祝福，并不是因为他的配方。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灵性。

回到孟买后我们想继续习练瑜伽，于是开始寻找有能力的老师。但在1967年，这绝非易事。我们很幸运，Guruji的一个学生拉奥先生（Mr.Rao）同意教我们。我开车到他家把他接到我一位朋友在郊外的住处，然后学两个小时简单的瑜伽体式。他是个纯朴的人，他教给我们的体式、调息法和一些冥想方面的知识都很宝贵。

在接下来的四年中，我的登山之路遇到了一个重大的阻碍。我们出了意外，我捡回一条命，然后把我的挚友哲科西斯·博加（Zerksis Boga）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看到他在死亡线上挣扎，我意识到了生命的宝贵和不确定性。他险些丧命，这件事铭刻在我的心底深处。1970年，在一次重大灾难中，我四个年轻的朋友死在了喜马拉雅山坡的一场雪崩中。这件事让我思绪混乱，需要我向内寻找答案。也许是我们年轻、鲁莽，对难度大的登山训练不足就行动，还是说这纯属不可抗力?

最终，我的世界在1974年6月13日坍塌了，那一天我永生难忘。我爬上了德沃托里（Devtoli）高峰，从高达22,000英尺（6700米）的山顶下来时，跌入了一道冰裂缝里，堕入冰与雪的深渊。我的髋脱臼了，但当时我们谁也没有发现。随后，我的同伴对我展开了英雄般的救援，见证了整个苦难的过程。我获救了，带着疼痛被拉了出来，历经13天后我被送到直升机最近的降落点，把我接走。剧痛让我无法坐立或者平躺，更不要说睡觉了。疼痛无法比拟，生命的脆弱持续嘲讽着我。最后，我被飞机送到陆军医院，髋关节做了复位，从膝盖到胸腔都上了石膏。从22，000英尺坠落后的第21天，一步没迈，我回到家，回到海平面。

石膏阻挡不了习练！

当石膏终于拆下来后，我得知了一个坏消息。我的髋骨患有股骨头缺血性坏死症（AVN），随时有可能崩坏。我被告知如果髋关节球损毁，我可能就再也无法正常走路，更不用说登山了。从一名28岁强健的登山运动员，我几乎瞬间就成了残障人士。但我那位优秀的老医生拉西克·班萨利（Dr.Rasik Bhansali）很高明。他建议我两年内不要有任何负重活动（拄拐杖行走两年），关节就有可能康复，但这在当时闻所未闻。他给我上了拐杖，还建议我每日做一些轻柔的瑜伽。我当时需要一切可能的方法来抵挡扑面而来的沮丧。

1984年，和当地村民一起练习

很快，我就进入了完整的瑜伽习练，开始跟着丹本·帕尔基瓦拉（Dhanben Palkhivala）上课，后来又跟他儿子贾汗季（Jahangir）习练，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拄着拐杖到课堂上，做些简单的瑜伽体式对我固然有益，但更多的是那里志趣相投的氛围和博学的艾扬格瑜伽老师所给予我的知识，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可以把所学的这些知识内化并解决诸如“为什么是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类的疑惑。我惊讶于Guruji的智慧，并被他知识的深度所吸引——他运用精深的知识，随即就能巧妙地搭建辅具来帮助许多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诸如墙绳、抱枕、长凳、椅子、伸展带等辅具的帮助，我永远都不可能被引领到瑜伽之路上。我坚信这也是许多生活中像我这样遇到各种状况又想习练瑜伽的人能坚持下去的原因。

我对头脑和精神的持续挑战奏效了，很快，与当时主流医疗科学记录相反，我的股骨头缺血性坏死症在两年内完全痊愈，并确认我的情况又适合登山了。我和我亲爱的朋友博加还在锡金徒步400公里，以庆祝我的完全康复。我回来后，班萨利医生拒绝为我做体检。

年轻的登山者受到瑜伽的启发

在之后的45年里，我的髋骨也经受住了一些极其严峻的登山和探险活动的考验。彼时，我已经是一个常规的瑜伽习练者。最重要的是，瑜伽的习练满足了我对内在的探求，加上有幸跟随了一些经验丰富又有智慧的老师，我对我的瑜伽之旅感到非常满足。也许这也是现在我变得更有智慧、心态更开放的原因。介绍我接触艾扬格瑜伽的医生朋友，对这些老师娓娓道来的解剖学知识感到钦佩不已。许多医生也不明白，他们怎么能持续敏锐地关注到每一块骨骼和每一块肌肉。

戈帕尔·密特拉（Gopal Mitra）少校是我一个军官好友，他在一次克什米尔的爆破中受伤。死里逃生的他在那次行动中失去了双眼，双目失明。他那时已经跟我一起徒步好些年了，因此他也没有失去对登山的兴趣。若干年后，在一个清朗的傍晚，我们爬上了孟买附近的一座小山，站在山顶上。红夕阳，彩云天。我突然意识到戈帕尔少校失明已有15年。你要怎么向一个盲人描述这些色彩和美丽呢？他还能记起他曾感受过的美吗？拥有视力是多大的福气啊，然而我们却甚少为此感恩。

也许戈帕尔少校只是失去了双眼，并没有失去美景。他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微微凉风、树木的香气和远处村庄传来的鼓声。我意识到那些他看不见的，他都在以他的积极乐观和其他感官享受着。这就是我们的老师博祖·梅塔（Birjoo Mehta）所说的“感知和现实”。戈帕尔接受了他的现实，故此他也成长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今天他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部长的身份到全球各地做视觉方面的演讲。内在的自我让他富有生机。

我和我的这位登山友人曾有过一次有趣的讨论，我问他是什么支撑着他一直走下去？他说，当你走上一面陡坡，你孤身一人，在命悬一线的生死之间，有些能量会从你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也许天生的生存本能在彰显它本身。正如奥林匹克短跑运动员杰西·欧文斯（Jesse Owens）所说的那句名言，“一切必然源自内在。”

我在瑜伽课堂上学到这句格言：任何新的探索，都是对身体、技巧、精神的极致挑战，都将引领人走向神。所以，去做、去承担是一种义务。这种感觉在你做一个有难度的瑜伽体式时能理解到。刚开始你觉得那个体式很难，但当习练得足够多以后，你很快就可以做到。这就是艾扬格瑜伽老师教给你的完美的心-身关系。

大多数登山运动员在登山或探险回来后，都会进行演讲或者向不同的听众讲述他们的经历。当第一支队伍登上西藏的冈仁波齐神山，其中一名朝圣者就组织队伍到整个地区做了很多场演讲。我本人就进行了超过100场演讲。有时我在想，我是不是过于得意于自己的成就，放纵自己的小我。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呢？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小我？这些想法一直不停地涌现，直到博祖先生在一节瑜伽课堂上为我点燃了知识之光。他说：“当你去到一座寺庙，你带回的供品分发给朋友和家人，以此来传递和分享祝福。同样地，通过演讲，你把体验到的美好扩散和分享出去。如果怀着感恩的态度，就没有自我和追逐名声的余地。”

瑜伽所带来的这种明晰让我惊叹不已。如今我安坐下来，不管是在礼堂上还是围坐在营火边，我都非常开心且谦卑地分享登山旅途中的幸福、笑料和经历。幸福和堕落之间只隔了一条的细线，取决于你做人的态度。

（完）

下一期，我们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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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源自：Yoga Rahasya

▌文章题目：一位意外的瑜伽习练者

                  （The Accidental Yoga Practitioner）

▌本文图源：The Hyderabad Iyengar Yoga Journal Blog

▌本文编辑：团子